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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西子湖畔,新艺术的摇篮 1928年4月8日,国立艺术院(1929年改名为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在美丽的西湖罗苑补行了开学典礼。蔡元培亲自到会祝贺并发表讲话:“自然美不能完全满足人的爱美欲望,所以必定要于自然美外有人造美。艺术是创造美的,实现美的。西湖既然有自然美,必定要再加上人造美,所以大学院在此地设立艺术院。“正如国立艺术院组织法中所述:”本院以培养专门艺术人才,倡导艺术运动,促进社会美育为宗旨。“杭州艺专的教育方针秉承了林风眠的一贯主张,”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 不过,林风眠也吸取了北京国立艺专的教训,他认识到要办好自己的学校,贯彻自己的教学主张,就必须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志和优秀的教学队伍,当时林风眠任校长兼教授、林文铮任教务长,克罗多任研究部导师,吴大羽为西画系主任、潘天寿为中国画系主任、李金发为雕塑系主任、刘既漂为图案系主任、王代之为艺术院驻欧洲代表;其余象蔡威廉、潘玉良、李风白、方干民、李苦禅、刘开渠、姜丹书等,都是当时的骨干。中国现代绘画史上一所具有举足轻重地位、为现代中国培育了大量优秀艺术人才的现代教育模式的艺术学院正是在这批艺坛精英分子的努力下开始成长的。 当然,不同的分歧还是有的,最著名的就是林风眠和潘天寿两人关于是否合并中、西两系于一的争议。对于一直以调和中西艺术为己任的林风眠而言,只要能达到创造时代的新艺术,通过新艺术来改造社会,那么中西两种艺术最终该混为一体,至少在教学的体系上不应该"视国画与西画有截然不同的鸿沟,几若风马牛之不相及"而"两系的师生多不能互相了解而相轻,此诚为艺术之不幸!"而潘天寿则持相左意见,他著名的论点就是将东西绘画体系比喻成两座独立的大山,两座大山间,是可以互相取其所长的,但如果是随便的吸收的话,则只能是各取所短了。从某种程度上说,林风眠关心的是东西两种不同艺术体系的共性,而潘天寿更为关心的是不同艺术体系的个性,而这两者之间的矛盾是当时每一个涉及于此的艺术家所不能避免的,由于当时的社会环境无论是在政治、经济还是文化上都呈现出纷乱的多元化,再加上每个艺术家生活经历、对传统和西方文化理解的差异,造成"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也正显得合情合理的了。 不过,林风眠最为关心的还是艺术运动。为进一步深化艺术运动,1928年来林风眠组织策划成立了“艺术运动社”,考虑到在艺术创造的力行之外,"更须加上宣传一项",“艺术运动社"还在经费困难的情况下创办了相关的杂志--《亚波罗》和《雅典娜》,巴黎"霍普斯会"的艺术运动精神在西子湖畔浴火重生了。这个以艺术改造人生,艺术改造社会为己任的群体,曾意气风发地说:”西湖可能成为中国的佛罗伦萨,中国文艺复兴的发祥地。1930年,林文铮为新学院谱写了新校歌:“莫道西湖好,雷锋已倒。莫道国粹高,保叔倾凋!看!四百兆生灵快变虎豹!不有新艺宫,情感何以靠?艺校健儿,齐挥毫横扫!要把亚东艺坛重造,要把艺光遍地耀!”,所表达的正是一种激昂的艺术运动精神。杭州艺专的一切,和林风眠在北京艺专时相比有较大的进步,林风眠的艺术之梦似乎就要实现了。
六、艺术与人生 在谈及林风眠的文章中,都不应该回避杭州艺专“西湖一八艺社”的故事。林风眠在创建“艺术运动社”的同时,艺专内的学习气氛浓烈,各种学生自发的团体组织纷纷建立,“西湖一八艺社”无疑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但它的著名并不是在于创造了多么不朽的作品,而是它的分裂。 1930年春天,“西湖一八艺社”在上海举行了首次的公开展览,在展览的座谈会上,对美联许幸之提倡的“普罗”美术的口号,一部分社员表示了反对,反对的原因是“普罗”美术的提法违背了“为艺术而艺术”的宗旨,而另一部分“普罗”美术的支持者们则略去了“西湖”二字,挟“一八艺社”的遗号,汇 入了鲁迅刚刚在沪上掀起的新一轮不同宗旨的艺术运动。在这群坚信“为人生而艺术”的同志中有陈卓坤、于海、陈铁耕、后来牺牲的姚夏朋和曾为林风眠破格录取并搭救过的张眺,以及当时正在法国勤工俭学、最终弃画从诗的艾青等。 “西湖一八艺社”的分裂,从表面上看,是“为艺术而艺术”和“为人生而艺术”两种不同的艺术观点的对立。这种对立,从这两种观点在欧洲大陆诞生的那一天就有了,林风眠在北京开“艺术大会”的时候,也发生过碰撞,他还为此专门撰写了《艺术的艺术与社会的艺术》一文力图折衷调和。 按理来说,提倡"普罗"口号的"一八艺社"所宣扬的宗旨应该与林风眠一贯坚持的“艺术救国”思想更为一致,它们都力图将艺术和现实生活结合起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殊途同归。可是,对于认为“艺术根本系人类情绪冲动一种向外的表现,完全是为创作而创作,绝不会想到人类的功用问题上来。”的林风眠而言,在他的梦想中,所谓的"艺术救国"是想通过轰轰烈烈的艺术运动唤醒国土上广大人民在文化上的理性和觉悟,"人生需要面包,人生还需要比面包更重要的东西-艺术呢"。这实际上是要求用更高的文化素质标准用于平民。在这个意义上,"为艺术而艺术"是有积极甚至革命的意义的。 然而当时的情况下,社会革命比起艺术救国来毕竟要来得更为直接和彻底,而所谓的“为人生的艺术”正是一种最终服务于社会革命的艺术观点-并不是把平民的文化素质提高到艺术的标准,而是通过平民能够马上理解熟悉的形式宣传某种功用问题为目的,流弊所至,以至于任何“不能为人民所接受”的艺术形式,都成为颓废的“象牙塔”艺术了。 如果说“为艺术而艺术”的观念是理想主义的话,那么"为人生的艺术"的观念就是现实主义的。“西湖一八学社”的分裂实质正是现实社会和艺术理想之间的矛盾,双方互为指责:一方粗鄙、无修养、另一方空虚、无聊。尽管“为人生的艺术”以后随着政治环境的变化而取得了暂时的胜利,可今日中国文化艺术的混乱和缺乏理解的现状,总让人心头有着沉重的压迫感。或许,正如苏格拉底所说的:“真正的悲剧是双方都没有做错事。" 林风眠的梦又破灭了,他所向往的艺术运动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下不可能有成功的可能性。林风眠终于逐渐开始趋于沉默,他对于“一八学社”抱着既不支持、亦不反对的态度,尽管他也曾为“一八学社”举办的展览题写过文字,也曾数度出于自己宽厚的本性帮助过被捕的学生,但无论在艺术上还是政治上,都对学生们采取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前者体现的是林风眠的“学术自由”精神,后者却多少反映出了林风眠自己在政治及政治与艺术关系问题上的困惑状态。林风眠的性格正在发生着变化,他的兴趣,从过去致力于艺术改造社会的进步转移到专注于艺术的变革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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